第七十六章

    张骥将马牵过来，扶小公主上马，然后牵着缰绳，在前边慢慢走着。

    正午时候，太阳出来把雪都化了，现在道旁的树枝上湿漉漉的，原本是掉的一个叶子也不剩，一场雪水淋下来，远看去还有点绿意思了。

    马儿行在京郊的路上，道路泥泞，马蹄一下踩在水坑里，张骥的裤脚溅上了泥水。

    懿乐端坐在马背上，才想起来问他：“张骥，你不应该在边疆么？”

    张骥在前边回过头，笑回道：“懿乐公主，不应该在宫里么？”

    笑哼一声，懿乐看向远山，说道：“本宫爱去哪儿去哪儿，你可是被父皇发配边疆，无召不得擅回，怎么这京城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么？”

    张骥心中一动，一个想法渐渐成了型，转过头去，回答小公主的问题道：“正是陛下召张骥回来的。”

    “怎么讲？父皇要你做甚么事情？”懿乐转回了头看他。

    张骥斟酌着字句，缓缓道来：“张骥在边疆，听闻了有一批暴民被流放到边疆，几日之后，却渐渐察觉了有一股势力频频接触这批暴民，好像是要纳为己有，于是张骥暗中查探，发现确有其事，于是赶快上报给陛下。”

    懿乐笑颜如花，弯下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本宫也正是在查这件事呐。”

    张骥继续道：“陛下得知之后，十分重视，便把此事交给张骥来办，此番来到文曲庙，正是张骥一路跟随翼王，方才知晓翼王在此处有一场宣讲。”

    有风送来湿气，不拘冬夏拂面来。懿乐掖了掖被黑纱包住的乌发，道出自己的疑惑：“可本宫今日看，这翼王着实不像是要谋逆的样子。”

    张骥听到这里，可以暗中吐出一口气了，牵着马走出了小道，转上了官道，于是跨马上去，坐在小公主的身后，替她解下了面上和头上蒙着的黑纱。

    “公主不必再遮掩面容了，现在上了官道，张骥与您共骑，您稍侧身坐着就好了，微臣替您挡着。”

    张骥的手指穿梭在她乌发中，仔细地把黑纱绕出来，又把她耳后的系带解下来，一边心疼道：“公主金贵，系着面罩，耳后肌肤都磨破皮了。”

    懿乐坐在他身前，仰头配合他，心道，谁都和你那样皮糙肉厚么？

    仰着头，顺着他手的动作转来转去。忽然，懿乐的目光凝滞，定在了一处，看见张骥的下巴底下有小半圈的红印，看上去像是，脸上长期戴了甚么勒出来的。

    张骥无知无觉，轻声问小公主：“公主坐稳了么？马儿要跑起来了。”

    “嗯……”懿乐想着事情，刚刚走神了，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黑骏马在宽道上飞奔，懿乐倚在张骥怀里，眉头紧皱，心里装着惊疑，有点不自在。

    马儿停在宫门口，张骥先下马，绕道一侧，单膝下跪，叫小公主踩着他的肩膀和膝盖稳稳下马，然后直起身，和公主解释：“微臣还要去一趟风雪阁，再向陛下复命，公主先回宫罢。”

    懿乐点点头，和他挥挥手，目送他重新跨马离去，心里边想着，他是确有事情要去风雪阁办，还是其实，他没有父皇的旨意，走不进去皇宫大门呐。

    张骥骑着马，确实是去了风雪阁，他要寻陈大人，让陈大人帮他见到皇帝。敲开小院子的大门，出来开门的还是那个小童，张骥问他：“家里大人在家么？”

    小童不说话，摇了摇头。张骥又问：“家里大人上工了么？”

    点点头，还是不说话，这小童扎着两个揪，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张骥于是知道了，陈大人还在当值，因此再跨上马，往大理寺去了。

    骏马飞驰，张骥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甚么。

    大理寺，陈大人正在整理案卷，忽然听人来报，说是有个张公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