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慰,但是,赵恒的脸上,却也因此舒展了几分。
旋即,他吃力的转过头去,看着面前的刘娥,眼中闪过一丝柔软。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遗憾的是,还未等他再度出声,这位赵官家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勉力抬起的手重重的落在柔软的锦被上,这位大宋王朝的第三位皇帝陛下,终于是没了气息……
“官家……驾崩了!”
伴随着太医颤巍巍的声音,不算大的殿宇当中,顿时响起一阵哭泣之声。
在场的宫娥内侍闻言,尽皆跪倒在地,伤心的好像死的是他们的老爹一样。
看着这副场景,赵祯的心头忽然浮起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或许,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已经在期盼着赵恒驾崩了吧。
毕竟,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这位赵官家要是不死,倒是浪费了这些宫妃内侍们早就酝酿好的情绪。
这诸多人中,反倒是刘娥的反应最是平淡。
听到太医的话之后,她先是有一瞬的愣神。
但也只是片刻,她便站起身来,小心的扶着原本靠在榻上的赵恒躺下。
随后,她伸手把赵恒渐渐变凉的双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温柔的把被角掖好……便如她往常所做的一样。
没有哭泣,也没有喊叫,除了眼眶稍微有些红之外,甚至连一滴泪珠也未落。
做完这些之后,她慢慢的直起身子,全然站起来时,已经恢复了一国之母的雍容气度。
随后,赵祯便看到刘娥拉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一步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官家……”
殿外和殿内的情形差不太多,一帮头戴直角幞头,身着紫色官袍的大臣,也正跪在地上,号哭不已。
赵祯跟着刘娥来到殿门处,心中却掀起了一阵巨浪……
刚刚在殿中的时候,刘娥给他的感觉,还是一个温和柔婉的后宫妇人。
但是,仅仅是这从殿内到殿外,短短的十几步路之间,她的身上,便凭空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单是站在她的身边,赵祯就隐约感受到一丝莫名的压迫之感……果真不愧是史书都认可的天下女主!
“官家驾崩,此大丧也。”
“哭临之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当下且听处分!”
面对着跪在地上号哭不停的一干大臣,刘娥秀眉微蹙,肃然开口。
这话一出,赵祯都不由有些咂舌。
这位刘娘娘,当真是好气魄,皇帝刚死,就对大臣们说,你们先别急着哭,先听我交代……倒是也不怕别人觉得她薄情。
而神奇的是,刘娥的话音落下之后,在场的一众大臣,还真就立刻止住了哭泣。
没有时间继续多想,赵祯便被刘娥拉着上前两步。
随后,刘娥指着他开口,道。
“官家临终前,遗命太子于柩前继位,命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为皇太妃,又言太子尚在冲龄,军国事不可擅专,权兼取皇太后处分。”
“汝等皆两府重臣,草制之事,不可拖延,宜当从速!”
简短的两句话,便将关键的信息说的明明白白,没有一丝寻常妇女丧夫后的哀婉悲戚,反而带着几分果敢刚毅的味道。
殿前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赵祯的身上,这也让他得以看清楚面前几人的样子。
最前一人,看着五十岁出头,下巴上一缕花白的胡须打理的十分精致,脸庞瘦长清癯,通身带着浓浓的儒雅气息。
因为有着原身过去十二年的清晰记忆,让赵祯迅速的就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宰相丁谓!
宋制,有中书门下,枢密院和三司分掌民政,军政和财政,除三司外的两府长官,为宰执大臣。
其中,惟有中书门下之平章政事可称宰相,其余包括参知政事,枢密使,枢密副使在内,俱为执政,参知政事又称副相。
宰相之中,又有首相,次相,末相之分,如今朝中并无次相,故而监修国史一职,便由首相丁谓兼任。
在丁谓的身侧,另一人同样身着紫袍,头戴硬翅幞头,只是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鬓角也已然花白,尽显老态。
跪在地上,同样脸上尽是悲戚之色,此人便是末相冯拯。
再往旁看,依旧是紫袍宽袖,一张方脸略显老态。
和前两位不同的是,此人肩宽体壮,大腹便便,腰间玉带都被架了起来,望之便和普通富家翁一般人畜无害。
然而,他的身份,却偏偏是执掌军政的枢密使,曹利用!
三人之后,跪的稍远处另有四人,分别是两位参知政事,任中正和王曾,两位枢密副使,钱惟演和张士逊。
这七人,便是如今朝中全部的宰执大臣,朝廷上下,一切军国大事,都要经过这七个人商议。
甚至可以说,相较于皇帝,他们才是真正维持大宋这座庞大机器运转的人。
赵祯看着眼前的这些大臣,将他们一一仔细打量着。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刘娥的话音落下之后,这些人当中,也有人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向了他。
迎着对方的目光,赵祯看清楚了他们的身份……参知政事王曾,枢密副使张士逊。
骤然被二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赵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发问的时候,因此,他也只能继续平静的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和这二人动作相反的,则是最前方的宰相丁谓,在听了刘娥的话之后,立刻拱手道。
“遵圣人命!”
和唐朝不同,宋人称皇帝为官家,称皇后为圣人。
丁谓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说的话都一样,但是,却并不整齐。
因着这几人就在他的面前,所以赵祯立刻就注意到,和丁谓几乎前后脚开口的,还有曹利用,钱惟演,任中正三人。
再次之是冯拯,最后,才是从赵祯身上收回目光的王曾和张士逊。
眼瞧着宰执大臣们都纷纷表态,刘娥的神色微动,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开口道。
“既如此,诸位请殿庐草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