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世外尧山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

    尧山村依山傍水，

    独绝一处，

    竹篱茅舍，

    阡陌交错，

    绿树成荫，

    青山斜郭，

    皓云点天，

    白鹭齐飞，

    更有小溪莹石，

    鱼翔浅底。

    所谓，

    青山送材，

    绿潭予水，

    尧山村村名上百年都过着村酒野蔬、贯朽粟红的生活，

    实是一处桃源之境。

    可这桃源之境委实难得。

    话说这村外有片枫林，

    林边有座山峰，

    叫做嫮（户）女峰，

    峰下蓄了一洼潭水，

    叫做尨（龙）家潭。

    潭水深达千尺，

    幽绿不见其底。

    说话的乃是一个三十岁的中年妇女。

    厚皮大衣，头戴珠钗，身处一间小木屋，坐于桌旁，有声有色。

    她身前聚集了一帮孩童。

    这些孩童参差不齐。

    大者十一二岁，

    小者七八，刚及髫龆。

    妇女继续讲道。

    村里有种人，

    叫作“妖怪新娘”。

    这种称呼源自一种习俗，每年端月初八，村里的人都会向潭中投放一名女子，外加上八百坛美酒，说是潭中居了一妖怪，叫做鼮鯠（庭来），贪好酒色，每年都要娶一位年轻貌美的新娘，若是得不到满足，便要怒作狂风，引电掀雨，方圆百里都要遭殃。

    这名被投放的女子便被称为“妖怪新娘”。

    于是乎每年这个时候，全村数百号人家齐聚一处，以抽签选出一号人家。

    凡是选中，得拿出家中一名年过十六的女子，以作‘新娘’。

    抽签之日，八公草木，惊心动魄。

    但凡被选中，万念俱灰，

    未被选中的，忧患来年。

    因为他们都知道，被投进深潭的‘新娘’，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此番习俗，持续了百年。

    每家每户，年年轮换。

    直至一年，一个名叫脩（休）的女子被选中了。

    脩的家中，

    无一男丁，

    均是女眷，

    生父早亡，

    只有母亲葛氏在家中，

    身患恶疾，

    行动不便。

    然而她有一个妹妹，

    名作嫮（户），

    还未至舞勺（十三岁）。

    脩身性淳朴善良，包办了家中大小粗活，年过十八，正是芳龄，却是家中的支柱。

    十多年来，生活虽说清贫，却也安乐。

    直至厄运降头，犹如晴天霹雳。

    家中老母高龄，妹妹又年幼，这份厄运自然落到了她的身上。

    最令人痛惜的是，脩前不久许配给了隔家的张氏。

    桃李年华、

    新婚燕儿，

    却要与爱人生生拆散，实是痛心彻骨。

    妇女一边说话，一边将目光从众孩童身上扫过，只见他们睁着大眼睛，听得聚精会神。

    到了举行仪式那一天，脩（休）穿着大婚喜服，头盖红绸，被村名捆绑在潭边。脚捆巨石，防她回游，势要将她沉入潭底。

    这身喜服本是她大婚时穿的，没想到今日却要穿此服献身妖怪。

    其母在潭边哀嚎，却也无济于事。

    村中的村民眼见这幅场景，也是于心不忍。

    可这是村中上百年的习俗，谁也不能违背。

    直待到正午，行刑者要将脩推入潭中。

    可就在此时，潭中的水一阵澎湃，骤然生出一道漩涡，脩不等行刑，伴着八百坛美酒，往旋涡中一跳，淹没其中，沉入潭底不见了，村民乍见此景，暗暗纳罕。

    “啊，她自己跳入潭中，难不成吓疯了！”

    忽然一个年龄稍大的女童说道。

    妇女侧顾女童，微微一笑，继续道来。

    潭水很快恢复了平静，村民四散而归，只有她的母亲葛氏依旧留在潭边，哭了一天一夜。

    待到第二日，她才磕磕跘跘回到家中，却发现脩坐在床上，毫发未损，当即又惊又喜。跑到她面前，却见脩哭哭啼啼，问她怎么回事，脩只是摇头哭泣，答不出话来。

    老母葛氏起初欣喜，可过不了多久，心中开始惊异，自己明明亲眼见她葬身潭下，次日怎么好端端坐在床上，越想越是诧异。

    你们可知，发生了什么？

    妇女看向众孩童，忽然问道。

    “一定是她游回来了。”

    回答的是个八岁的男童。

    先前那个年龄稍大的女童立即反驳，

    “不可能，她身上绑了巨石，潭下又有妖怪，怎么可能游回来！”

    另外一个男童忽然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代替她跳下去了，是他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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