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铺开,仿佛层层叠叠的鱼鳞一般。
战阵都在左右两翼的边缘区域集结,中间让出火炮射击的通道来。
开花弹还在试验阶段,重型前装滑膛炮,发射实心弹,尽可能以小倾斜角度、尽可能贴近直线射击,才能避免实心弹的冲击力在第一次着地时就被土壤吸收掉。也只有小倾斜角度射击,实心弹才能在敌阵之内实现多次跳击,使威力发挥到极致。
这就需要前线兵马在实心弹的射击路线上,让开相当的空隙。
这一切在蒙军看来,以为梁军在杨屋峪防线之前,在左右两翼结成一个大型的锥形阵,中间让开那么大的空隙,必然是方便旋风炮这样的重型战械从中推到阵前来攻寨。
蒙军当然不会叫梁军如愿,他们在构造防线时,在一道道堑壕与冰护墙之间留下空隙,就是方便出兵反击梁军的旋风炮阵地。
站在数道壕墙之后的杨屋峪寨墙之上,那赫颜真也注意到三里开外的火炮阵地,但黑黢黢的铸铁管,叫他以为这些是梁军新造,类似如簧弹巨弩或旋风炮之类的战械,以为需要推进到距离堑墙五百步范围之内才能发挥作用。
而五百步的范围,恰好是骑兵极速冲锋的有效距离。
即便知道冒着梁军的重弩攒射,骑兵短距离冲锋伤亡不会小,但要是能突击到梁军的旋风炮等战械阵地,尽可能的将梁军战械摧毁,即便一次冲锋就要死亡上百精锐,也是必需要付出的牺牲。
当然,为减少出击骑兵的伤亡,那赫颜真会先安排一部分步卒簇拥盾车杀出,尽可能将侧前翼的梁军逼住,仿佛梁军打反冲锋。
此时那赫颜真,还不清楚迎接他的,将是何等惨淡的命运。
前装滑膛火炮发射时,那赫颜真先看到梁军阵列之中那一根根铸铁管喷射出一团团火光,大概五个呼吸之后,他才听到雷霆船的震耳轰鸣声,而地震山摇的震动近乎同时从脚底下传来。
他定过神,睁眼看到最外面的两道融雪混合泥土的冰土墙已经轰然倒塌,冰结的碎土块仿佛碎砖石一般迸溅往寨墙这边迸溅过来。
虽说大部分碎冻土地被后面的冰土墙挡住,然而第一、第二道冰土墙之后就有数百准备反攻的兵卒,这时候已被扫倒一片,场面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
梁军部署在一千四五百步的战械到时候什么神器,竟然恐怖如斯!
那赫颜真直觉手脚发寒、身子发软。
这些冰土墙是都不高,将卒骑上战马,大半个身子都会露出来,但每一道冰土墙都有近一丈厚,在滴水成冰的严寒之下,一层层浇上烧融的雪水,冰得结结实实。
为了修冰土墙、堑壕,他将左右能强征的老弱妇孺都征用起来,也不知道用铁鞭活活抽杀多少人,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他自以为相当完善的防御体系。
那赫颜真之前还做过试验。
用旋风炮在三百步远处抛射上百斤重的石弹,是能将冰土墙轰裂,但想要将一堵
冰土墙轰塌,怎么也要一两百下才行。
当然,旋风炮的精准性还有些差强人意,即便是梁军操训熟练的投石机炮手,在四百步轰砸一丈高的城墙,能三中其一,就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
而看那黑色、似铁质的弹丸,除了少许越头而过,差不多有十之八九都精准无比的轰击在第一、第二道冰土墙上,摧枯拉朽般将两道冰土墙摧毁,飞射迸溅的硬土块还成为令冰土墙待命将卒的夺命利刃。
然而从他们头顶越过的铁弹,落在寨中,仿佛冰风弹一般摧毁数座土屋,有一名兵卒被铁弹直接击中,连同铠甲,身子被铁弹撕成粉碎。
战场上一时间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梁军大多数将卒也有些受惊吓,之前是将一部分火炮拖到各处驻营试射,叫将卒有所适应,但一两樽轻型前装滑膛试射,与二十四樽重型前装滑膛炮齐射,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
幸亏几队骑兵都有预见的部署在较远处,要不是战马惊啸起来,还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而杨屋峪防线之内的蒙兀守军兵卒,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在想一个问题,这就是梁军新造出来的战械?蒙兀人是得罪了上苍天神吗,叫梁军拿出这样的神威战械来征罚他们?
甚至有个别兵卒这一刻跪地朝天祈祷。
那赫颜真身为主将,好歹要比手下绝大多数将卒要冷静得多,即刻着人救治伤亡,统计伤亡数量,还让人将一枚铁弹捡到眼前来。
他发现梁军新式战械发射的铁弹,比旋风炮发射的石弹要小得多、重得多,一枚顶多二十斤重,仅仅相当于旋风炮一枚中等大小的散石弹的重量。
然而说到威力,这么一枚铁弹,却是一枚上百斤重、用传统旋风炮发射的大石弹的十数倍。
再算上那恐怖的精准度,岂非梁军一樽新式战械,就能抵得上传统的二三十架旋风炮?
当然,更令那赫颜真绝望的是那恐怖的射程。
要是梁军的战械阵地在四五百步外,他或许还可以考虑不计伤亡,杀穿精锐梁军的拦截,强行突击过去,摧毁梁军战械,但现在梁军新式战械在一千四五百步之外,两翼有数千梁军随时能往中间空障地带里填,组成数道甚至十数道有如铜墙铁臂般的拦截阵列,他们要怎么才能突击到梁军的战械阵地处?
那赫颜真后悔战前没有将兵马拉出杨屋峪之前,摆出与梁军决一死战的架势,那样的话,他就能用骑兵从三个方向迂回突击梁军阵列,而不是现在被两侧的山体限制住,只有中间剩下三百余步宽的狭窄突击通道。
“轰!”又是雷霆般一阵炸响,外围就已经残破的冰土墙接二连三震塌,碎硬土四处迸溅。
幸亏前侧都是老卒,有第一次被轰击的经验教训,外围冰土墙后的兵卒都撤了回来,也知道拿重盾抵挡飞溅的碎土,这一次伤亡没有第一波那么惨烈。
不过有两枚铁弹飞过头顶,落到寨中,着地后又再度弹跳起来,四五次后砸中东寨墙才嵌入夯土墙,这两枚铁弹一路过去,差不多有十数人马要么被当场砸死,尸骨惨不忍睹,要么就是手臂被打得粉碎、重创待毙。
“距离第一波轰射,过去多少息?”那赫颜真问身边的参军,他要搞清楚梁军新式战械的发射频率及时间间隔,这将直接决定出寨突击的战术安排及节奏。
“一百四十息!”参军回道。
间隙时间比发射蝎子弩、簧臂式床子弩长不出多少,这真是一个令人心寒的消息,也就意味着梁军不到阵前拦截,步骑协同冲锋,杀到梁军战械阵地之中,极可能要承受到两次轰射。
除了二十四樽大铁管外,那赫颜真注意到梁军的战械阵列两翼,还有差不多双倍规模的小一号铸铁管。
这极可能梁军射程较近的小型新式战械。
那赫颜真暗暗估算,步骑协同冲锋,挨上一波齐射,运气不好,可能一下子要死伤小两百人,更关键是冲锋阵列会被撕得四分五裂,很难冲破梁军的拦截阵列,唯一可行的作战方案,就是派兵出去,缠住梁军前阵两翼的兵马厮杀!
确如那赫颜真所料,轻型前装滑膛炮的射程,也要小于重型前装滑膛炮,但也绝对超过火炮阵地与杨屋峪西寨墙之间的距离。
之所以目前没有发射数量多出一倍的轻型前装滑膛炮,主要是轻型滑膛炮的装药量少,发射实心弹,对冰土墙及夯土墙的破坏有限;除了两枚发射检准弹外,四十八樽轻型滑膛炮一直处于待命状态。
待看到杨屋峪内的蒙军大规模集结步骑,有从防线后杀出来冲击他们前锋线两翼防线的迹象,四十八樽轻型滑膛炮这时候才算是逮到展现的机会。
轻型滑膛炮在一千五百步外,对冰土墙及夯土寨墙的破坏力有限,但对血肉之躯的蒙军兵卒及战马,杀伤力却还是恐怖。
洛阳学院从韩谦二十年前发展新学,一脉延续下来,早就形成严密的新学发展体系,洛阳学院研制的滑膛炮,投入实战,技术就已经相当成熟。
铸铁膛管及实心弹有着极高的精度,保证相当程度的气密性,后座力缓冲及复位装置,都有效保证弹道的稳定。
辅以瞄准器,加上专门花半年时间培养、实战操练的炮手,一次齐射的四十八枚十二斤实心弹,不仅十之八九精准的落入敌军杀出杨屋峪的密集阵列之中,还大比例触发跳弹,像收割机似的扫下一大片敌军人马。
虽然直接死伤,可能仅仅只有从杨屋峪杀出人马的十之一二,但看着高大结实的战马,被仅比拳头略大的铁弹直接洞穿,甚至连续三四匹战马被一枚铁弹连续洞穿,即便蒙兀人再以凶悍不逊著称,这时候却又剩下多少兵卒还有继续作战的斗志与胆气?
不仅敌军的突击阵列直接被打散,有一部分兵卒骇然而逃,甚至还有相当多的敌军兵卒惶然而茫然的站在战场之上,更有甚至跪伏在地、朝上苍祈祷告罪,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前锋线两翼梁军阵裂射杀出的密如蝗群的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