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有些不乐意的嘀咕了两声,但还是勒住战马,伸手抚摸被刚才那一阵激烈厮杀刺激得嘶鸣不已的战马枣儿的马耳,让枣儿此刻暴躁的脾气和顺下来,然后压着速度,让枣儿踩着泥泞的驿道小小前进;两翼的骑队这时候将悬在挂马鞍一侧的臂张弩摘下来,平端到胸前——弩箭早就在上一波冲锋时填装上好弦——先是徐徐前进,待敌骑分数队从隘口杀出来,再骤然提速,相去五十步时,扣动板机将一支支闪烁着寒芒的弩箭射出,然后快速的拨转马首往侧面驰去。
对面的宣州骑兵也早就将雕弓取在手里,将羽箭搭在弦上,虽然说在训练娴熟的弓骑兵手里,开弓拉弦的时间很是短暂,但两军对接的那一瞬时,谁能先将手里中的箭射出,便能锁住先机与优势。
可能在双方第一排弓骑、弩骑对射时,差距还不明显,毕竟赤山军弩箭隔着五十步的空间横射过来也需要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也足够对面的宣州骑完成开弓拉弦射出的动作,但到第二、第三排弓弩骑对射时,差距就迅速拉大了。
毕竟在面对数以十计、百计的箭矢射来时,弩骑持弩只要扣动扳机便能完成发射,又有几人能在这时心平气和的开弓拉弦,并保证一定的准头?
“噗噗噗”第一轮近距离的对射,宣州兵便有二三十人被射落下,而赤山军落马者不过七八人。
弩|弓的短点是装填速度慢,对射不能将敌军击溃,要么弃弩不用、换刀矛贴身近战,要么拉开距离,摆脱敌军的纠缠,找到空当重新装填弩箭。
赤山军第一波急进的弩骑,主要任务乃是射乱敌阵,方便韩东虎所率的先登骑兵以更犀利的势态杀进去,故而他们射出手里的弩箭后,便第一时间带着落马的伤卒往两翼空阔的坡地散开,这时候先登骑兵的马蹄已如雷霆般踏响大地,他们也不怕敌骑会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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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岭西南麓的石碛山,满山满谷都是风化的碎石,望之如戈壁,遂名石碛山。
天色渐暗下来,一队衣甲褴褛的队伍正在满是碎石的谷地间前行,大多数将卒都穿着走过无数路的草鞋,细碎的石子从草鞋底松散开的缝隙里硌进来,磨得长满老茧的脚底板都是血。
虽然有不少人痛得直吸气,却没有人停下脚步来,在昏暗夜色里,面黄肌瘦的将卒们,沉默凶恶得像一头头饿狼。
从仙山湖到南塘寨,路程是一百一十里整。
昨夜广德大雨,第二都从九渡山、仙山湖防线抽调六千兵马分六队西进,但在泥泞的道路里走了一天一夜,最快的一队兵马距离南塘寨还有小三十里地。
韩谦从仙山湖调援兵,原计划是都安排到南塘寨南三十里、郎溪城北十数里的龙须河一线借助地形组织第二道防线,这样也方便林海峥率第一都精锐主力从南塘寨撤下来整顿阵脚。
不过,楚州军驻溧阳的主力杀出来咬得太紧、太狠了,楚州军在金坛、丹阳、阳羡的数千兵马也以难以想象的快速往南塘寨方向集结,林海峥无法率第一都精锐主力撤下来,双方在南塘寨附近杀红眼了,无论哪一方先撤,都有可能诱发不受控的崩溃。
韩谦只能调整作战部署,不仅着魏常率赤山军在亭子山仅有的四百骑兵赶往南塘寨增援,也传令高绍将第二都的增援集结地从龙须河改到南塘寨,勒令六千人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塘寨,参与对楚州军的拦截!
郎溪城守兵得知两边皆有援军过来,抵抗意志很强,强攻了半天,双方在东城门楼、北城门楼反复争夺数次,都没能打开缺口。
薄阴天色,光线稀微,非常不利攻城,第三都兵马只能撤下来休整,张平看在郎溪城附近帮不上忙,同时又更担心南塘寨一线支撑不住,导致整个作战方案崩盘,便跟韩谦要求到北线督战,希望他这个监军使代表岳阳出现,能稍稍激励一下士气。
张平带着十数扈卫,过石碛山时遇到第一波从东线调来增援的兵马。
双方通报过口令,张平与这队人马的营指挥使肖大虎会合到一起。
上千将卒暂时停在石碛山南侧休整,和着烧沸过的山泉水吃冷面、麦饼裹腹,虽说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吃冷面麦饼的劲头却足、精神抖擞,很难想象在泥泞道路里跋涉一天一夜、而在过去两三个月里每天都只能半饱、忍饥挨饿的将卒,会有如此昂扬的斗志。
这或许才是韩谦治军最厉害的地方吧。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如此恶劣的物资条件下,竟然能令一支主要由奴婢投附过来的军队发挥出如此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与毅力来。
也许楚州军精锐,每一名将卒的战斗力,都要普遍强过赤山军,但成千上万的楚州军精锐将卒汇聚到一起,与同等规模的赤山军轰然撞在一起,真的就有超过五成的胜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