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有意围困金陵的端倪与蛛丝马迹。
王珺或许更清楚他父亲的谋算,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出这么关键的疑点,也是令韩谦暗暗心惊。
韩谦没有理会王珺的追问,但信昌侯李普脸皮再厚,被王珺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如此数落,也是老脸一红,恨不得找块地将自己的老脸埋进去。
“小姐!”
王郡与两名侍女受到优待,此时被解开绳索,但三名侍卫则还被五花大绑的捆放在潮湿的泥地上,其中一人还以为王珺心直口快,无意间泄漏楚州的核心机密,出声提醒道。
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楚州会用什么计策拿下金陵城,但平时见惯小姐跟家主斗智斗勇,也知道小姐最能明白家主会建议信王做怎样的选择,忍不住提醒她在韩谦面前要守口如瓶,不要轻易说漏楚州的机密。
王珺伸手捂住檀唇,歉意的朝被绑住的侍卫看了一眼,俄尔又自言自语似的解释说道:“韩大人强袭丹阳,又弃之不守,转而守茅山,实际上早已经看破我爹爹的计谋,应该不能算是我说漏嘴。”
这时候信昌侯李普才琢磨出些别样的意味来,盯着王珺,讶然问道:“你父亲要用围城之策?围什么,围困金陵吗?”
“韩谦没跟你们解释他为什么夺丹阳而不守?”王珺还不知道此时的李普其实已经被韩谦夺兵权,只是看到他们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还以为桃坞集兵户残部凌晨时突袭丹阳,是韩谦与他商议后所行之事,颇为讶异的反问道。
“你莫要问他,李侯爷此时甚至都没有想明白楚州军为何要将他赶到延陵一带就粮,他还幻想着有机会率四五万老弱妇孺撤往东面的太湖之畔就粮呢!”韩谦冷淡的说道。
韩谦与王珺将这两个关键点捅破,信昌侯李普再迟钝,这时候也能想明白王文谦的围城之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手脚一片冰凉:
围城,就是围金陵城!
楚州军主力渡江南下,但要面对同时渡江南下的寿州军精锐,担心与寿州军恶战会两败俱伤,会便宜了为金陵形势暗中积极筹备数月的岳阳。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楚州军不敢仓促决战,只能集中兵力先与寿州军精锐于赤山湖南北岸对峙,这时候将他所率领的三千残兵及四五万老弱妇孺赶往茅山、延陵一线驱赶,则能完成他们所需要的、从东面封锁金陵的部署。
王文谦如此作为,除了用他不成威胁的四五万老弱妇孺,消耗江乘、丹阳一带的存粮,更是要用他们封锁江南东道粮秣经溧阳、丹阳南部通道进入金陵的通道。
金陵每年耗粮六七百万石,十之八九都来自江南东道的鱼米丰产诸州。
完成这一步,楚州军与寿州军对峙的时间越长,形势便会对楚州越为有利。
楚州军本身就更擅于野战,而等到金陵及周边属县缺粮日益严重,民众躁腾,寿州军在金陵立足的根基浮动,便更难以在野战中获胜。
占据优势及主动,楚州却可以从容不迫的收获江南东道诸州的归附与效忠,可以源源不断从江南东道诸州征调钱粮与兵源,最终拖延寿州军最虚弱时一击毙之。
说到底他从头到尾都是王文谦所利用来谋定全局的棋子?
当然,王文谦如此作为,还有一层用意,就是要激化岳阳与润湖等州地方势力的矛盾。
楚州军主力渡江南下,五万兵马每月要从地方征粮秣六七万石,地方势力心里多半不敢憎恨楚州,但他们三千残兵、四五万老弱妇孺每个月却也要征用规模相当的粮谷,向来只敢捏软柿子的地方势力会作何想?
是不是从心理自然就倾向归附于楚州,而视岳阳为仇寇?
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落入王文谦的算计,最后还要一个黄毛丫头来点破,李普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李普此刻遍体生寒,除了为王文谦的深沉算计外,更令他暗暗心惊的则是身在叙州却能轻易看穿王文谦算计的韩谦。
至于韩谦事前在茅山之中暗藏兵甲、粮谷,他反倒没有王珺想得那么深,仅仅认为这是性情多疑的韩谦狡兔三窟罢了。
当然,他心里还有一点困惑不解,只是没有脸问出来,就是韩谦夺丹阳而不守,最后却带着三千残兵、近五万妇孺跑过来守茅山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