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青壮年都被抽空,剩下的人都以妇孺为主,没有哪家势力会接收,即便不会直接死于刀兵之下,也会死于饥饿跟寒冷!
施绩、魏常与一些父母家小在金陵的子弟商议,便决定一起离开叙州,返乡寻找父母家人共渡难关。
虽然坚持军纪不容有违、治军心硬如铁的田城,听施绩、魏常噙泪陈情,也是动容,不忍再说严厉的话。
“你们大可以一走了之,为何冒着会受军纪惩处的风险来跟我言别?”韩谦站在山间,看着施绩、魏常二人,他们十七岁时随自己到叙州,转眼间已经三年时间过去,他们已经从稚嫩的少年成长为坚毅的青年。
“老大人为国为民,身受暴刑惨死,大人也于我们有教导之恩,施绩、魏常是心念父母亲人,但真就这么走掉,一生都会有愧于心,”两人恳声说道,“大人要以军法治我等,我等也心甘情愿受罚,只愿大人罚过我等后,哪怕是受杖刑后只能保留残废之躯,也希望大人能允许我们归乡。”
“山下那些人也是这样的心思吗?”韩谦问道,他没有让施绩、魏常代其他人回答,吩咐林宗靖将其他人都放上山来。
连同施绩、魏常在内,一共三十六人走上山,单膝跪在韩谦面前,说道:“我等有违军纪、擅自离伍,甘愿受大人责罚!”
“高绍,着兵曹革去他们的军职吧,其他处罚就算了吧。”韩谦吩咐高绍道。
田城任司马及州营兵马使,与杨钦负责州营的日常训练及指挥;高绍任州司兵参军,负责募兵、兵籍管理、武职升贬以及军纪赏罚等事。
搞清楚施绩、魏常等三十六人开小差脱离营伍的初衷,田城、高绍他们也不忍心真严厉处置他们,或许将他们革职驱逐出叙州,才对得住他们对父母亲人的赤诚之心吧?
“多谢大人,倘若无望回叙州,但愿来生能给大人当牛作马。”施绩、魏常等人齐声说道,狠狠的叩了几个响头,便要起身下山去。
“等着,”韩谦喊住他们,说道,“当年是我将你们带到叙州,我今天有责任送你们回金陵!”
什么?
听韩谦此言,田城、高绍、杨钦、冯缭都愣在那里。
即便是最明白韩谦心思、这时候帮韩谦收拾书卷的奚荏,也失手将怀里的一捧书摔落在地,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韩谦要在这时候与眼前这三十六名左司子弟去金陵?
“大人!”冯缭焦急喊道。
他仓促赶回叙州,是希望韩谦对岳阳人心的微妙有所动作,甚至韩谦直接到岳阳去,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但绝不希望韩谦这时候去金陵。
那是必死之局啊!
特别是王文谦在荆襄战事之后就已经注意到韩谦,一旦让王文谦、信王知道韩谦到金陵,还不卯足劲将韩谦的皮都扒下来?
金陵将彻底陷入安宁宫与楚州军的混战,韩谦带着数十人或者三五百人回去,能做什么?
再说一定要尽人事,一定要努力将施绩等人的父母家小接回叙州,将这一批年轻的赤诚武官留下来继续为叙州效力,韩谦完全派一批精锐斥候过去。
施绩、魏常三十六人,要是能将父母家人都找到,顶多也就是百余人,派一批精于潜踪匿形的精锐斥候过去,带着人隐藏山野、走偏僻小径撤回叙州,并非没有可能。
需要韩谦个人跑过去做什么?
难道叙州的局势、岳阳的局势,都不如施绩、魏常等人的父母家人更重要吗?
“大人,施绩、魏常断不敢让大人如此犯险,我们身死事小,让大人犯险,我们死也难以心安啊!”施绩、魏常转身跪下,苦劝韩谦放弃亲自送他们回金陵的念头。
“我也不全是为你们,那么多的兵户及家小能聚集到桃坞集军府,主要是我与我父亲的一篇《疫水疏》。此外,要是坐看金陵杀得血流成河,伏尸百万,我父亲他在九泉之下一定难以瞑目吧,”韩谦从怀里掏出父亲受刑前留给他的血书,负手身后说道,“虽然错乱的时局,我也深感无力,或许此去可能无法再回叙州与诸位相见,但我要是不去尽一下力,不去直面我父亲的遗愿,这事恐怕将成为我积郁一生而难解的心结。”
“什么,大人以为安宁宫与信王一战,真能杀到血流成河、伏尸百万的程度?”冯缭、田城震惊问道。
南北朝金陵便是六朝故都,经前朝数百年发展,当时作为升州的金陵城及属县就已经聚积上百万人口,天佑帝夺升州比较快速,民生受伤害不大,后续大楚定都金陵,人口进一步聚集,可以说江淮半世繁华皆在金陵。
要是金陵血流成河,伏尸百万,这差不多意味着金陵会被彻底的摧毁掉。
信王如此犀利的重创南衙禁军,斩杀安宁宫大将徐渚,楚州军攻打金陵城真会这么艰难,战事真会胶着到伏尸百万的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