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是陛下的嫡系心腹,且不说玄甲都有相当大部分将卒的眷属都安置于汴京附近,就凭借残破不堪、人口不过一百三四十万、与楚蜀晋皆有交战通道的关中,真的就能闭守潼关自立吗?
更关键的以什么名义闭守潼关自立?
名不正而言不顺。
没有正当的名义,关中百万军民,有几人会像愣头青一般,就不管不顾的跟着雍王一条道走到黑?
看雍王左手扶棺,指甲都刺入棺木少许,陈昆也替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挣扎而纠结。
室中清寒,不知不觉间天色昏暗下来,室内更是漆黑一片,雷九渊也不吩咐他人掌灯,三人或坐或立就静寂在黑暗里,要不是有淡淡的呼吸声传出来,陈昆都怀疑雍王与雷九渊已经出去了。
“掌灯!”沉默半天之后,雍王朱裕才说出两个字,声音已经是喑哑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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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九渊出去片晌,拿了一只烛台走出来,散发光晕,将偌大的厅堂照得昏幽冷寂。
厅里除了当中这具柏木棺外,没有其他摆饰,也没有桌案,雷九渊便手持烛台站在那里。
朱裕将烛台接过来,直接放在棺木上,轻声说道:“容儿不会怪我怠慢她的!”
这时看雍王眼里皆是血丝,双目赤红,陈昆吓了一跳,劝说:“殿下要不稍作休息,身体要紧?”
朱裕没有理会陈昆的劝告,从怀里取出一副他贴身收藏、时时会拿出来观摩的大梁形势图铺在棺木上,就着昏暗的烛光细看。
形势图除了大梁辖境的山川地形,也有诸镇驻兵以及与临近楚蜀及晋国的对抗形势。
一支高烛不知不觉间就燃烧殆尽,时间已经是深夜。
“陈昆你携我的虎符金印回骊山,与诸将说我闭关读书,我与雷公去蔡州。你到骊山后,要是听到韩建献蔡州投楚的消息,便即刻以我的金印快马传书汴京,说蜀军于梁州大举集结,欲入陈仓道攻骊山!”朱裕声带已经沙哑到都快发不声来,只是尽力嘶吼着叫陈昆、雷九渊听清楚他的话。
“调虎离山?”陈昆跟随在雍王身边多年,听雍王这么一说,很快就想明白雍王要用什么计策破开眼前的危机,但又怕自己理解有误,进一步确认问道。
容妃之死还能暂时隐瞒一段时间,这时候蔡州节度使韩建及其侄韩元齐在蔡州“叛变”,欲献蔡州投楚,而玄甲都又因为蜀军欲攻骊山不能出关中,那陛下就只能从汴京调禁军精锐南下平叛。
也唯有禁军精锐南下,汴京防御空虚,玄都甲再悍然沿黄河东进,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谋成大事!
朱裕点点头,虎目赤红,盯着陈昆问道:“陈昆,本王能信任你否?”
陈昆双膝扑通跪地,抬起头来,直面雍王的凝视,恳声说道:“博王欲夺吾妻以侍其荒淫,不是殿下阻之,陈昆怕是早已身首异处!除开殿下这些年待陈昆如手足,此情此恩陈昆不敢忘外,陈昆也绝不敢想象博王继承大统之后的情形。只是殿下仅与雷公二人潜往蔡州,韩建、韩元齐倘若不从,当奈何之?”
陈昆担心韩建乃是陛下所亲信的老臣,要说服他配合行事,不是易事;他又看向雷九渊,雷九渊老泪浑浊,即便在这样的惊天巨变面前,也看不出他内心有似丝毫的波澜起伏。
“倘若韩建执我献于汴京,你携家小投楚吧!虽说楚国也不太平,但杨元溥得韩谦辅佐,天下或能在杨元溥之手归于一统吧?”朱裕略带凄凉的说道。
听雍王提及韩谦,陈昆蓦然想到荆襄战事过后,他随雍王潜入楚地于龟山见韩谦时的情形,当时韩谦就说过雍王三年内必有大劫。
陈昆心头一惊,心想韩谦此人是真能未卜先知,还是说韩谦三年前对大梁宫廷内情的了解,就远在他这个梁国大将之上?
陈昆也不虚伪敷衍,当即跪头道:“陈昆知道了。”
“你喊和尚他们几人进来,今日只能暂时委屈容儿葬在这陋室之下了!”朱裕说道。
和尚乃是承天卫主持关中事务的秘卒头目,没有他的配合,陈昆即便是手持雍王的虎符、金印,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假传军情,更不要说调动玄甲都精锐大军了。
陈昆走出去,片晌后带过来数人,大家手持刀铲,将棺木移开后,便在屋里掘开平铺的青砖,挖出土坑,将棺木埋入其中,又将青砖重新铺上,看上去室里仅仅垫高了少许。
诸事完毕,已经是拂晓时分,此时风雪未停,陈昆与雍王告别,带上虎符、金印以及雍王手书的秘令,带着一队人马没入风雪之中,往关中方向逶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