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很显然是猜对了,景琼文大概是为玄机壶震住了,完全没有想到韩谦这话是在诈他,神色略带惆怅的说道:“说是同出一脉,但四分五裂之后,最终都不过是各逐其利而已——晚红楼索取太甚,我们没有答应,却没想到晚红楼手里并没有祛瘴酒的方子——这两年仅叙州有祛瘴酒流出,我们早就该想到这点!”
韩谦心里一笑,信昌侯府当初为筹建龙雀军几乎都被榨干了,欺诈起旧人真不手软,后来估计是景琼文这边被晚红楼的开价吓退了,李普、姚惜水在他面前也没有再提祛瘴酒方的事情。
“侯爷与景大人倘若想要祛瘴酒的药方,我现在就可以抄录下来,但侯爷想要得到蜀主的认可,需要在川南问题上有独特且深辟其理的见解,仅一张祛瘴酒药方或几张旋风炮的图样是远远不够的……”韩谦说道。
既然确定是景琼文他们想要得到祛瘴酒的药方,那就表明在他们在川南僚人问题上确实有动过脑筋,同时也说明蜀主王建对长乡侯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只是没有到委以重任去制衡世子清江侯的地步。
摸透景琼文他们的意图,而韩谦这十多日在川南僚人问题上做了充足功课,此时自然也便显得信心更足,继续说道:
“想贵主暗厌清江侯却是简单得很。贵主称王不称帝,在梁楚两国面前本身就矮了一截,拿今日来说,清江侯主要也是在王帝有别的礼数上没有占到便宜,才被我挤兑得如此不堪,最终不得不狼狈离席——那清江侯私下有所怨言,以及未来对称帝有所期许,也是理所当然之吧?”
长乡侯王邕心想也是,韩谦使蜀,能够高人一头,主要是楚主称帝,而他的父亲在蜀地只是称王。
在接待礼数上,他到楚国莫名要矮上一截,而韩谦到蜀地却要高出一截,以致韩谦刚才完全不给清江侯的面子傲然还击,并不能算是有失礼数。
要是他的父亲在蜀地称帝,王弘翼作为储君,地位上便要凌然居于身为蜀使的韩谦之上;韩谦表现得太咄咄逼人,便是韩谦不知尊卑退让之礼。
这时候,王弘翼直接出声斥责,韩谦还能承担起两国关系破裂的责任,使性子甩手离开蜀地?
景琼文也是心思机敏之人,心里稍一琢磨,便想到韩谦要建议他们做什么:
“韩大人是希望我们能在无意间,将清江侯这些怨言传到国主耳中去?”
景琼文心里也很清楚,蜀国内部一直以来都有声音主张国主直接称帝,只是国主一直以来都不予理会罢了。
国主是以为时机不成熟,蜀国的实力相比梁楚还太弱小,但下面人未必都能理解国主韬光养晦的心思,清江侯在今天的场所大折面子,回去后满腹怨言,也是人之常理。
只不过这样的怨言传到国主的耳朵里,意味多多少少会有些不一样就是了。
“仅仅如此还不够,”韩谦笑道,“还得让清江侯的人主动上书提及恳请贵主称帝,这样才能真正显得清江侯有些迫不及待,而叫贵主心生警惕啊!当然,清江侯身边要是有你们的人,趁着清江侯今日在气头上,稍加挑拨,事情就更容易得逞了!”
景琼文与长乡侯对望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便是默认清江侯身边有他们能用的人。
“倘若仅仅如此,韩大人此行之志怕是难以得逞?”景琼文眼瞳迟疑的盯住韩谦问道。
景琼文如此问,也表明他之前有机会跟长乡侯有过充分的交流,知道韩谦此行最根本的目标,是防备金陵大乱时,蜀国能坚定的支持三皇子杨元溥争夺帝位。
倘若仅仅是离间蜀主与清江侯的关系,是无法达成这个目标的。
“这是巴南黔江三百七十六寨的地形及势力分布图,”
韩谦从奚任手里接过一副描绘精细的地图,递给长乡侯后,才接着说道,
“此时使蜀,我们第一个要达成的目标就是力求双方裁撤在硖州、荆州的驻军。于我大楚而言,荆州驻军北移,能够加强对北线梁军的防范,而三皇子而言,金陵发生大乱,即便张蟓不支持,却也不能让他留在荆州成为妨碍与威胁!当然,我们同时希望蜀国的左镇江军主力能撤出硖州,用于巴南地区婺僚人的征讨,这样也能保证大楚发生内乱时,蜀国不会滋生什么不必要的野心。而倘若这件事是由长乡侯主导,我们就能更放心了!”
目前湖南八州可以说是三皇子杨元溥的大本营,倘若金陵发生大乱,三皇子想要后顾无忧的率左右龙雀军主力东进勤王,自然要先保证近在咫尺的荆州、硖州没有其他军事势力的精锐兵马觊觎一侧。
只是对韩谦所说的理由,长乡侯、景琼文无法置疑,但看他们的神色,也未必就全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