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跟我们冯家也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对不?但侍御史张翰却想要告我冯家一状,好像是我冯家一定想压死那些匠工似的。唉,我也不知道我爹他是怎么想的,那一堆侍御史整天就想着咬人,现在便是由着他咬,这事就算是捅到陛下那里,就算真要问罪下来,我冯家大不了赔陛下十多奴婢便是,也不知道我父亲怎么就心虚成那样子?”
“张翰的本子还没有递上去,你家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韩谦蹙着眉头问道。
“那自然是御史台有人得了我家的好处,派人通告了一声。”冯翊说道。
“庭儿,你将侍御史张翰的册子拿过来。”韩谦吩咐里屋的赵庭儿说道。
他从去年起,就开始调查朝中中高级文武官员的背景,并建立档案,为的就是这一刻能够去推测背后的因果纠缠。
赵庭儿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里面将张翰的身世、交好以及入仕为官以来的主要官绩、官声,特别是他进入御史台任职这几年的弹劾奏疏,都一一备注成册。
翻看过这些之后,韩谦眉头深锁,便明白冯文澜为何得知张翰弹劾之事后会惊慌成这样。
这几年来,张翰所上本弹劾的官员,看似皆是小事,但在天佑帝的直接干预、追究下,最后都几乎办成抄家灭族的大案;张翰压根就是天佑帝放在御史台的一枚棋子啊。
“鸡鸣山壁何时垮塌的?真不是你家直接差遣人进鸡鸣山乱伐的?”韩谦绷紧脸,盯着冯翊认真的问道。
“山壁垮塌就大前天的事情,也是见了鬼,张翰这孙子怎么就盯上我家了?不过,真不是我家直接派人进山的。梅亭埠的园子,是我爹一心想修的,是我爹爹亲自盯的事情,你说他哪里会派人做这事?”冯翊说道。
韩谦暗暗叹了一口气,冯文澜是犯不着直接派人去偷砍鸡鸣山的树木,但多半是知道这事的。
而当世破案效率远没有后世那么高效,大前天山壁才垮塌压死人,仅隔三天张翰就将矛头直接指向冯家,说明早就有双眼睛隐藏在暗处盯着冯家,就等着冯家捅出更大一些的篓子!
冯文澜为官半辈子,他对天佑帝的秉性了解要更深刻,大概也是看到这种可能,才惊惶如斯的吧?
要是天佑帝决心要借这事拿冯家开刀,韩谦不觉得自己牵涉进去,会有什么好下场,松了一口气的跟冯翊说道:“虽说鸡鸣山南坡是陛下正在修的皇陵所在,但只要不是你冯家直接派人进山砍伐的,山壁垮塌压死人这事,怎么都不会牵涉到你家。这么晚了,我真要替殿下赶一封奏疏,要不你们先回去,我明天午前看有没有时间去一趟梅亭埠。”
不管冯翊怎么说,韩谦铁心不愿深夜绕到城西梅亭埠去见冯文澜。
他自己已经受了天佑帝的警告,安分守己还不够,怎么敢卷入冯家的事情里去?最后是好说歹说,将冯翊、孔熙荣两人哄走。
冯翊、孔熙荣在数名家兵的护随下,消逝在夜色的深处,韩谦凝望夜深色的眉头像山岳一般怒锁起来,回头跟赵老倌说道:“叫无忌他们都起来,陪我进城!”
“这时候进城?”城门早已关闭,这时候要进城,不知道费多少周折,赵老倌困惑不解的问道。
“是的。”韩谦怕冯翊、孔熙荣明天一早又过来寻他,只有这时候进城,明天一早躲到郡王府去,才不需要绝情的去拒绝冯翊、孔熙荣,催促赵老倌快去唤人起床,又跟赵庭儿、奚荏说道:“你们也随我回兰亭巷。”
赵庭儿疑惑的问道:
“陛下不因为这样一桩事,真就拿冯家开刀吧?公子会不会反应稍稍敏感了些?”
“不是我反应敏感,实是冯文澜一惊一乍的,令我不敢不多想啊!而事情未必就是仅仅拿冯家开刀这么简单。你们想想看,倘若仅仅是拿冯家开刀,冯文澜何需如此饥不择食的跟我一个后辈求援?”韩谦微微一叹,说道,“现在怕就怕冯文澜私下所打探到的后果要远比这个更为严重啊,才想着将我也拖进去!”
“难不成还能给冯家定个谋逆的罪名?”奚荏不屑的说道。
韩谦见二女对天佑帝还是缺乏深刻的了解,想想也是,天佑帝崛起江淮,创立这么大的基业,怎么会用这样的败招?但对二女的质疑,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事涉皇陵,未必不能扣个谋逆的帽子。”
韩谦想着冯文澜曾任职少府,而之后少府有一部分司院并入内府局,或许是天佑帝身边有谁,念及与冯文澜的旧情通风报信。
“冯家小心翼翼还不够,朝中那么多虎狼之辈,我看冯家最是无害,为何要将谋逆的帽子扣到他家头上?天佑帝老糊涂了吗?”奚荏不解的问道。
韩谦说道:“就因为冯家无害而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