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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乃是梁军许州军的一员副都将,魁梧悍勇,此时一双虎目盯住晨曦下、汉水边黑色孤城,他不清楚前锋将韩元齐为何一意孤行令他们在如此仓促的情形下,强攻下这座孤城。
不过,他们已经侦查过眼前这座仅百余步的土城。
高不足一丈,城脚根的沟渠,也仅仅是排污水所用,仅有两尺深而已,守兵能称精锐者不过四十余人,其他都是杂奴民夫,杨雄却不觉得强攻下这座土城有多大难度,但问题攻下来后要怎么处置。
汉水南岸有襄州军的一座城垒,有千余守兵,此时还有十数船楚军正沿汉水而上,午时也将抵达这里。
倘若不能及时攻下铁鳄岭,派往均县故城的兵马稍少,很可能将守不住这里;而与内乡的联系,被铁鳄岭阻断,派往这边的兵马一多,也将吸引楚军主力会聚过来,到时候在这个旮旯地里,他们与楚军主力进行会战,无论哪方面都将处于绝对的劣势。
照杨雄所想,还不如照次序,先攻下铁鳄岭,然后从铁鳄岭沿丹江东岸的残道进逼过来,用兵更堂堂正正,进退更加的自如。
不过,韩元齐坚持命令他率部奔袭此地,杨雄也难以拒绝,只能想着先打下这座残城再说,到时候形势真不允许他们坚守,他们三四百骑兵,随便找个空隙撤出去也容易。
等杨雄真正率部举起大盾,顶着稀稀疏疏的箭雨,抵达沧浪城下,十几部简陋的云梯搭上墙头,百余精锐聚集到墙根准备蚁附而上时,才发现这座小如蝼蚁的土城没那么好啃。
火把猛掷下来,先是墙根沟槽内的柚洞被引燃一圈,接着一桶桶桐油照着云梯下聚集的将卒当头浇灌下来,一捆捆被引烧的柴禾从城来抛掷出来,大部分人被烧得嗷嗷直叫,被迫后撤,十数名已经勇猛冲上护墙的将卒,却陷入孤不敌众的困境,杀死对方三五人,浑身便被杂乱捅刺过来的长矛铁枪刺出一个个血窟窿。
最后十数具尸体,衣甲都被扒得精光,记功的左耳被割下后,就被抛出城外。
杨雄这时候也顿感棘手,都没有冲上土城墙头内,加上被浇油烧伤的,他已经损失近三十名精锐战力,这显然远远超过他的预料。
这样的话,已经叫他肉疼。
韩谦一脸冷峻的站在护墙内,盯着在东南角江岸聚集的梁军,一言不发。
他们刚才也有十二人伤亡,主要是奴兵与上屋助战的民夫,围攻冲上墙头的梁军精锐时,手忙脚乱,没有什么章法,被砍死砍伤。
死伤就要给予抚恤,加上抵挡梁军第一波进攻,就烧掉五十桶桐油,这都叫韩谦心痛不已——这些桐油是从叙州运来的物资,是抵算到左司名下的,不知道办事严苛的沈漾,事后会不会同意他从战事开销里抵扣。
要不然,多打几仗,左司的窟窿就要破天了。
韩谦摒弃这些胡思乱想,安排人将战死的四名民夫尸首送入一间空房里进行安置,以免死尸刺激到其他人的眼球,会打击到士气。
八名伤者情况倒不严重,送到下面的场地里进行清创救治。
田城这时候在屋顶来回走动,刚才仓促接战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此时大声喝斥着提醒奴兵注意稳住阵形,握紧手里的长矛,对着来敌捅刺便可,又挥舞刀鞘,狠狠的抽打三名在接敌因恐惧会转身的奴兵、民夫,喝斥他们贴墙而站,准备直面下波冲上墙来的梁军。
奚昌、奚发儿在奚氏族人里,与奚荏的关系比较近,因此才被韩谦挑选出来统领奴兵,但奚氏族兵被冯昌裕击溃投降后,奚昌仅仅是小头目才逃过一劫,对领兵打仗也仅知皮毛。
不过奚昌与其子奚发儿作战却很勇猛,这点在韩谦看来也是足够了,甚至额外派出几名精锐斥候跟随在他们身后,以防有失。
韩谦依旧不忘鼓动更多的民夫登上屋顶助战,那四名不幸战死的民夫,也当即找到同寨的,直接咬牙拿出四十饼金子当作抚恤发放下去。
虽然第一时间守军显得很慌乱,但气势汹汹的梁军竟然如此就被轻易击溃,也叫很多人随之心动起来。
山寨民夫很多人并非是毫无见识、闭塞山野的老农,他们要么是历次邓襄战事中败逃入山的溃兵,要么是溃兵子弟,大多数都粗习拳脚功夫,论个人素质,甚至都要比绝大多数的奴兵要强。
毕竟奚氏族人这些年被赎卖各地,是真正受到惨烈奴役的,一个半月的编训,还不足以将他们的身体养得壮实。
沧浪城里所储备的长矛、木盾数量倒是充足,当下便又有百余人站出来。
这时候山寨里一些领头的民夫也站出来,带着各自山寨的人手,就显得井然有序多了;进退间,甚至比奚昌、奚发儿父子所领的奴兵都要训练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