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因西关之变和雁门保卫之战而停顿的北方战事再次开启。姜含元阵前受命,接过了父亲的帅旗。
她没有辱没姜祖望的英名,经过短暂调整之后,战事节节推进。她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来回报那位遥坐朝堂之人对她的信任。
五月初十,大军夺回代郡;
十九日,再次控制住了恒朔之地,恢复了西关之变前的左路局面。
月底,顺利行军到了广宁,和老将军赵璞碰头。
到了六月上旬,发自姜含元的一道最新战报,再次送到了束慎徽的手上。
这是一个宁静的黄昏,他在王府昭格堂的书房里。
这里便是当初新婚有天晚上,他带她来过的地方。记得当时起因是他为了避开二人在床上相处尴尬,一时兴起而已,却没想到,来了后,仿佛遇到知音,竟相谈甚欢,长夜不觉。
那样的时光,再不会有了。
束慎徽站在和她曾共同修过的舆图和那一座一起指点过的巨大的沙盘之前。
她在奏报里,向他通报了她那边的最新进展。
右路军经过血战,也推进到了潞水之东。那里距燕郡只剩不过数百里的路,周庆率着那支有着八部士兵加入的联军暂时驻扎了下来,只等战令下达,渡河会师,进行最后一战。
历时将近半年,终于到了决定这场大战最后走向的关键一战。
大魏如果夺取燕郡,便意味着离攻破北狄新都大兴之日也是不远了。
而相反,如果大魏不能尽快拿下燕郡,作为一支出击之师,不计别的,光是大军和战马每日所耗的军粮和草料,便是一个惊人的数目。打成无底洞般的长久相持战,对于大魏来说,必将致命,时间久了,不用对方,自己恐怕先便支撑不下去了。
炽舒显然也深谙个中道理。
西关之战他功败垂成,如今一改先前的反攻之态,收缩兵力,几乎将全部精锐都调集到了燕郡一带,利用地势和各处关隘严密防守。看样子短期内,他是不打算和魏军再次进行正面的大规模野战,而是想把魏军拖垮。
此战关系重大,姜含元自然也是慎重万分。
她不打算立刻会师直接进攻燕郡。
她另有所想。
燕郡的北面是北狄南都大兴,两地相通,南都为燕郡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后援和物资,所以炽舒才有底气和她打消耗战。
在这条南北向的通道上,有数座城池,而崇山峻岭之间,一处名为鸾道的所在,地处扼口。
她拟攻下鸾道,先断燕郡后路。
束慎徽对照着沙盘察看,越看,越是心潮澎湃。
这确是打破炽舒战法的最佳对策。实施固然不会容易,但比起对大魏军队更加不利的长久消耗战,这是机会。
换作是自己,恐怕也未必能这么快就在这纷繁复杂的乱局里抓准头绪,创造出克敌制胜的机会。
如果她的这个计划成功,燕郡将会变成孤岛,到时,就不是炽舒拖垮她,而是她的大军困死燕郡,瓮中捉鳖。
世上怎会有如此的女子,集英勇和智慧于一身。想到她还是在父亲刚去世不久的情况下临危受命,压下悲伤,执掌起了这一切,他的心底更是涌出了一阵强烈的感情。
倘若上天当真能听人愿,他有一心愿,希望将来,那个叫她至今上心的少年能和她再度重逢,伴她一生,从此再无遗憾。
他在这个地方盘桓了许久,反复察看地形,直到天黑掌灯,方走了出来,回往繁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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