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孩子,但它居然还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她。
耳畔的风声几近刺耳,汗水湿透衣裳。
薛芷夏觉得她一辈子也没跑这么快过。
就是上次被蛇群追也没有这么奋不顾身,简直突破了她的速度极限。
感觉身后的震动缓了下来,傅凉旭才停了下来。
这才发现,他们几人在毫无头绪的逃亡中走散了。
天空黑得像被墨汁浸透。
傅凉旭发现他不知不觉中,跑到一片树木稀疏的野地上,
抬头可以看到猩红的弯月,像个狰狞的笑,像把血淋淋的刀。
薛芷夏不见了,厉千珏不见了,之前那群喊打喊杀的人不见了。
夜色包裹住一身白衣,只有那头白虎跑动的震动,从远处轻微地蔓延过来。
不知为什么,傅凉旭突然有种强烈的糟糕的预感。
心脏里,拼命沸腾的不安让他难以冷静地分析当下的情况,不做犹豫便朝着震动的方向追去。
那是个危险的方向,然而他速度却比之前逃命时还要快,像一道白色的闪电。
四周的景色如暗夜潮水一般飞速退去,两旁逐渐浮现树木的巨大的黑影。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清晰,时不时有倾倒的树木拦住去路。
傅凉旭只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即使他拼命地往回赶,即使他早已有了预感,这结局终究还是无法改写。
为什么不能早一步,让他有挽回的余地。
或者,为什么不能晚一步,不至于看到这让他目眦尽裂的这一幕。
那么恰好,白虎巨大的黑影如鬼魅一般冲撞。
弯月在天上笑。
有林天池迹,有崖断人魂。
这里就是天池森林的断魂崖,深逾万仞,望者断魂。那道纤丽的身影便消失在这断魂崖。
或许她当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惊呼,或许那可是恶的白虎发出了胜利的吼叫。
他听不到,亦不想看到;让他失聪,让他眼盲。
“不要——”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呐喊。
天旋地转。
一切停止。
……
很多次,他都觉得薛芷夏可恶至极,恨不得狠狠打她才能够使其清醒。
但是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他却怕了。
怕她真的……就这么一去不回。
傅凉旭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往薛芷夏跳下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好像只要他跑得足够快,就可以跑过生死之间。
就在他想要纵身跃下的时候,身后有一双手,死死地拉住了他。
“有必要这么鱼死网破么!”
厉千钰咬着牙,“能活一个是一个好么!”
傅凉旭就这么停下来。
回过头看着厉千钰的时候,他突然笑了。
“那你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厉千钰已经又一次发狂了,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药力,可是还是抓着傅凉旭不放手。她的嘴唇都已经快要出血了,整个眼睛通红。
“你们不是想要找到……那个秘密么?”
“如果就在这里死去……会不会太有些不值得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伴随着一道闪电,将傅凉旭震得无比清醒。
“听我的话,不要下去。底下是河流,薛芷夏很有可能还活着。”
她努力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上来,我告诉你们真相。”
傅凉旭安静了,任由厉千钰控制着他。
他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这个女人,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了。
而薛芷夏这边,情况也并不好受?。
化不开的黑暗,睁不开的双眼,她的神识在混沌中沉浮,昏昏然几欲一起睡去。
要死了吗?
不!
她不要死!
上一世她的生命便仓促结束,这一世她不要也就此无疾而终!
还有人让她那么留恋;还有……还有什么等着她去追寻。
在强烈的求生欲中,薛芷夏挣扎着保持住自己的意识不被黑暗吞没,渐渐地,感觉到了疼痛。
这痛来得铺天盖地,席卷全身,渗透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
好像骨头被一根根敲断,好像血肉被一寸寸碾压,这种强烈得让人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痛觉,几乎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
不!
痛说明她还活着,只要还活着,便让着痛楚来得更加肆虐吧!
……
艰难地掀起玫瑰色的眼皮,薛芷夏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就被刺眼的阳光蛰得又闭了眼。
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想遮挡阳光,却发现浑身跟散架了一样,微微一动便牵动全身各处的伤。
就连她躺在地上胸腔的起伏都会带来蔓延全身的痛楚。
“嘶——”
深深吸了口气,薛芷夏集中力气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
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胸腔里也是一阵剧烈的痉挛让她一时不能呼吸。
接着内里又是一阵翻腾,什么东西汹涌而上的感觉。
薛芷夏赶快侧过头,口一张便是一口污血喷溅而出,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乌黑的固体,不知是血块还是内脏的碎块。
等她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双手撑在地上,微微眯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光照下欣欣然的苍翠,这才发现自己躺地方,一片草木葳蕤。
她被整个打湿……
这么想起来,意识消失之前,是巨大的水花。